《上帝在何方》
我浮躁的在地底下沉默着,有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不断迂回,周而复始的绕着圈。我和我身后的孩子们都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明明是一夕之间。
前段日子说是有事去看望外公的母亲突然神隐了,就在我甚至即将大声质问时,刚从外面急急忙忙回来像个流浪汉一样的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像是落荒而逃的野狗般来到了以往从未见过的破屋子里。
我很害怕,时刻感觉着喉咙里涌出源源不断的呕吐感。
整个嗓子眼快要哭出泪来了,可是药都放在了家里。为什么父亲在带我们出门时没有带上这些,我为此生了不少的闷气。难不成身为大人的他们,连身为小孩子的我记性都比不上了吗!
明明是我最该愤怒的情感,可我只能生生嚼碎着把这些负面的硬石子一一吞下,甚至还不得不在无尽的枯寂里反复嚼蛆着这根本不能称之为食粮的东西。
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日子。
就在昨天,我和一直咳嗽不止的弟弟就如以往待在一起,就这样只有两个同龄人,没有任何绚丽的景色可以目睹。也没有任何的娱乐项目。而我就会用手蹭蹭他吃填肚子的那点饼干后留下的一点点,按老师说的话,以防浪费。
我就继续举行着以往不屑一顾的对圣父的祈祷,试图用此麻痹精神世界里满是难以修复的裂缝,给铺上一层朴实的垫子。但事实如此,其实我根本没有信仰,我这样反复的念叨也更显得像是慌乱下的遮羞布,是应该被嗤笑的行为。
我与愈发愈大的觉大人是难以理解的,而我似乎得罪了同样是大人物的上帝。
所谓无所不能的上帝,不就正是你们吗?
但每天都是不一样的一天,昨天也有无数个昨天。今天也是新的可怕的一天。
肯定是什么大事发生了。
今天早上还只是凌晨的时候,作了可怕的梦,就猛的惊醒了。
而后发觉到着土制的劣质小屋子的那道小小的窗口外,居然飘着大片的‘深蓝色云彩’,只是难得的天空露了出来,反而把它认错成了云。而我反而习惯了之前一直升起的一道道硝烟弥漫的天空,没有昏黄混合着火药味的浑浊天空后的这片天倒是让我觉得诡异的可怕。
我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一旁被子被踢到一旁,还依旧沉溺于难得的梦乡中的弟弟,就忍不住的把这张唯一的棉毯重新在他身上铺好。
你说,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其实吧,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了。
完完全全是不能自我欺骗下去了,怎么会看不出来,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慌慌张张的甚至连生活的必备品都没法来得及带上,就又慌慌张张的遮遮掩掩的来的根本没听说过的地方呢。
我的弟弟死在不久之前的,昨天的夜晚里,也死在了平日里无关大雅的小小疾病里,这是我直观死亡最近也最清楚的一次。没有药,没有物资。
他们那群入侵者依旧四处喷着火舌,戴着象征荣耀的肩章,背上永远是一把把油光锃亮的枪。
我依旧涌动着呕吐感,就像一匹漆黑的黑兽死死扎根在胃部里,使了劲的散布腐朽恶心的味道,用头部不断的向着喉管突破一样。然后我就感觉到了汗流出了我的毛孔,又不断被身体上突高的体温蒸发逝去了水分,身为少年人的皮肤就留下了细细的咸味,这是盐,我很清楚,这是老师讲过的内容。我的神经显而易见的蹦极一样勃发起来了,像是...像是一株株疯狂蔓延升高却又互相纠缠死死不放的爬山虎。
有人撞开了那道加了固的破门,我下意识的举起了双手,又背部向后倾去。
我在此一刻愤怒到了极点,但我和敌人的力量又是如此悬殊难辨。要只是死亡这样之类的“敌人”,我也早上了天国了,而敌人,仅仅是这样低劣的侵略者——我,又为什么会拿不出一丝丝反抗的力量!
但不请自来的家伙只是随手带上那道破破烂烂的门,若无其事的盘腿坐下,下巴上卷成一团毛线的胡子还一耸一耸的动着。
为什么那之前我不怀疑是我的父亲,因为他说好了的,千番百次的强调回来的时间。而这家伙如此粗鲁的动作,不是蠢就是说明他用极强的装备保证他出入安全。
目的决对是不单纯的。
如我所料,这人就是个做足了准备的记者,是这次人与人无端的战争之外的旁观者。听他说父亲已经死了。而父亲让这个最后一眼见到的,可以一赌的男人带走我和弟弟。但我的兄弟在他来之前就病死在这个寒冷的布满布满冰霜的地上了。
啊,他们都死了。就和母亲一样,突然就从我接下来的人生里消逝了。
“好,我马上走。”
我现在什么依靠也没有。就算是父亲真的成功了根本没事,而这个男人在骗我——又或是抓我干什么的,现在在这个陌生人决定性的力量下,连兄弟都留不了的我也根本丧失了选择的权力。我只能呆滞的举起双手,然后走到记者后面。这个动作我已经熟记于心,是向敌人示弱的动作。
是多么可怜的戏码啊。
我的父亲当出带我们来这里时,就告知了——即使他可能也清楚的很,这些人连孩子也不会放过的。
这是对父亲的不敬。
喉咙里的深处,永远都流淌有着那污秽的黑兽,在试图冲出咽喉来。
但我还是走了,顺便带上了弟弟身上那件唯一的可怜兮兮的脏毛毯。
那些人看着路过的这个记者,就和什么也看不见一样,但还是时不时用看自寻死路的眼神发出某种警告。
而有一个男人正躺着路上。
我躲在记者身后,即使我双手高举,我也可以看到那些黑黝黝的怪物依旧注视着我。要是有一点妄动,估计身上就会瞬间炸裂出几朵血红色的火花吧。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想一鼓作气憋着声音带着睡着在大街上的父亲走。只要有气力可赌一把就想干干,可这个想法完完全全被我的理性制止住了。就径直的走了过去。
“你在笑吗?”
“......”
那个记者诧异的看着不出声的我。我想了想,摇摇头,但又顿住了。
“....刚刚的那个...可怜的人,可是你的父亲诶。”
是啊,那是我的父亲。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点泪花都没有办法再出来了。一切的情感都销声匿迹了,现在显得那么虚幻,可是又那么的真实。蠕动在我眼前的,是人世间不可避免的一条条生与死的鸿沟,他们化作了一条条肥硕的幼虫,不断翻滚着的白花花的肉体,头颅奋力的向上,发出一道道绝望的可怜可悯的呻吟,尾巴却被死死的扯下深渊。
正是弱小无助,所以被按在案板上。
我目睹了,父亲的尸体被硬生生一分为二。
为了寻找药来救病危的弟弟,可是弟弟也在途中早就去天国了。这样.....父亲的死亡到底有用什么意义呢。
谁又能告诉我,如何去让这些侵略者滚的一干二净呢?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总不能和你们一样吧。
最终一路上伴随着火药的味道,沉默的大大小小崩裂的瓦砾,我沉重的迈着一步步向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记者们把我和其他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或许这是个什么救助战争孤儿的福利机构吧。他们一个个的问了过了,在此期间我听见了无数孩子向着敌人发出的怒吼。
这样家破人亡痛苦的结局你们就想要了吗!
我们没有一点食物,没有一点药,任何事情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我们的命!
你们满足了吗?!
够了!侵略者!
暴君!
滚出我们的家!
而轮到我说话时,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就好了。”
我突然明白了身为成人的....我父亲一直以来的痛苦。
但我不能流泪,而且也流不出了。
我只是明白,这些源源不断的敌人和“敌人”永远是分不开的。你们都是一伙的啊。
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们,把我们的样子传递出去 。或许那些报纸和新闻上,会作为珍贵的战争资料,写实出侵略者的残暴吧,至于多少虚假或夸大,是不值一提的。
不管如何。
我们都是丧失了归处的野狗,但也可以狠狠撕下恨之入骨的罪恶者的脸庞。这......只能是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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